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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6章 画地为牢(26)(2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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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昭此刻的感觉就像被毒蛇的尖牙咬住了,毒素经由两颗毒牙吐出,注入他的体内,麻痹了他的神经与肉\体。

“我不知道你是谁。”他用尽所有力气方才开口,将这句话断断续续地吐出。

“还真是无情……”

这一次,他的声音中带上了些微嘲弄,里头来之不易的一点笑意尽数褪去,如退潮时的浪花一波接着一波往后涌去,暴露了底下千疮百孔的沙滩和礁石。

“……”江昭几次张嘴,好半晌道:“你不是我的心理医生,我不认识你。”

黑暗中有着短暂的死寂,抵住他腿脚收回力道,他被迫站起来转过身。

黑暗在这时退去,一直笼罩着他们的雾散去,江昭在这片灰白的虚无空间中瞥见了一张熟悉的脸。

——那位冒牌心理医生的脸。

江昭怀疑过他,但这位心理医生在他这里留下的疑问反而是最小的,是以他并没有太多猜测谢明熙。

可偏偏,是谢明熙最先找到他。

江昭喉结滚动了下,刚洗过澡的身子僵得厉害。

他上半身一\丝\不\缕,仅用一条浴巾遮住半边身体,没有衣服的遮掩,谢明熙略一低头便一览无余。

似乎是掌握住了什么,他摘下了面上那副温和阳光的面具,目光灼热,于江昭周身梭巡。

倒真像条毒蛇。

江昭没看他的脸,微低着头,露出小半边雪白的侧脸,湿润的黑发搭在他耳侧,随着他低头的动作向前滑落,露出了珍珠似的耳尖。

他开口,声音是发着轻微哆嗦的。

“你到底——是谁?”

问题接踵而来。

“为什么要装成我的心理医生?”

“我身上没有值得你这么大费周章的,你为什么要煞费苦心接近我?”

“别再骗我了,你绝对不是我原来的心理医生。”

谢明熙出现的瞬间,江昭便想通了一件事。

江父说的话至少有百分之三十是真的,那便是他的许久没有去见原身的心理医生了。

原身的确有心理医生,但却绝不是谢明熙。

谢明熙望着他,唇角的笑同他以往见江昭时一模一样,没有半点破绽。

他没有回答任何一个问题,而是伸手,做了一个心理医生绝不会做的动作。

——他把僵冷的青年搂入怀中。

从动作到神态,再到眉眼间透出的淡淡的怪怀,几乎无一处不是在为江昭着想。

这位冒牌医生甚至解开了了大衣的纽扣,主动将他名义上的病人包裹进来,夹在了双臂间。

“这么一直站着会着凉。要是着凉了……我会心疼的呀。”

同样的声音,如今他说出来的话却像是含着粘稠的蜜糖一般,稠地能拉出丝来,乍一尝是甜的,可等细细品尝后才发觉,这透亮的亮黄糖浆里头裹着的……悉数是见血封喉的毒药。

江昭反抗了下,被桎梏得更紧了。

男人的双手锁链般牢不可破,紧紧搂住他的腰肢。

江昭比他略矮上一些,被他完全拥入怀中时像一对拥抱着的桌饰品小人,仿佛是他们是天生一对。

他就着这个姿势艰难低头,侧脸隔着一层单薄的衣裳贴上了谢明熙的胸膛。

……没有。

没有心跳。

也没有体温。

只有为了诱骗天真的猎物,而佯装出的呼吸声。

江昭咬了下舌尖,利用痛楚短暂地恢复了清醒,“……你没有心跳。”

他的语气很笃定,“你不是人。”

他抬头。

谢明熙只是微微笑着看他,什么话也没说,薄唇勾起的弧度足以迷倒任何一个人。

江昭语气坚定地重复了一遍。

他始终没有得到回应。

谢明熙不回复,他便一直不停地重复下去,被挤压在两人怀抱中的手死死抓住了谢明熙的衣角,也不知是在跟谁较劲儿,眼眶中也被逼出了泪。

江昭的情绪愈发激动起来,脖颈也因此变得微红。

“……你到底是谁?”

江昭逼问的声音已然微微变形,含着股尖利的咄咄逼人。

话音刚落,他眼前一花。

一个轻到了极致的吻落在他鼻尖上,像是同他玩闹一般。

漫不经心得像是对待闹脾气的爱宠。

他的眼里也满是宠溺和疼爱,好像真的将青年放在了心尖上,但江昭却知道,这些情绪全是伪装出来的。

他看不透谢明熙的真实情绪。

对上谢明熙时,他仿佛是对上一堵密不透风的墙,除了知道他是墙外,其余的便是一无所知。

他甚至辨别不出这只鬼的任何情绪。

连最基础的喜怒哀乐也不行。

男人微低头,额发垂下些许,遮住了像把出鞘的刀锋一般张扬狂妄的眉眼,鼻尖蹭蹭江昭的鼻尖。

“我的宝贝昭昭,当真认不出我是谁?”

声音也是漫不经心的。

慵懒快要溢出来了,任凭他奔溃逼迫,甚至责问,男人也没有半分不自在,更不觉得他做错了什么。

江昭一直知道他的音色华丽,像是缓慢拉出的大提琴般,悠扬高雅,又因着常年浸淫在金碧辉煌的场所中,难免带上了几分公子哥的怠惰意味。

这却是他第一次完完整整地体会到。

江昭心跳一滞。

他猜对了。

他猜对了……他怎么就猜对了?——他不想猜对的。

“我的宝贝亲口说过,只要能和我在一起,不论做什么都愿意,难不成,宝贝已经完全忘了这件事了?”

江昭克制住奔溃大喊的冲动,将手中的衣角攥得死紧,脆弱的骨节咔咔作响。

【系统,你骗我。】

系统没有出声。

江昭的心声已然变得嘶哑起来,【你们从一开始就在骗我!你们的目的根本不是剧情完成度,对吗?】

【抱歉,我的权限不足,相关事宜无法在小世界内告知您。】

江昭从未这么生气过。

这段时间,除却最开始,其余时候他没有按照剧情走,但剧情支点却总会以他想不到的方式完成。

不论是他看得见的,还是看不见的。

他气过了头,心脏近乎是被泡在了沼泽里的麻木,一阵又一阵地抽痛着,冷声道:【这就是你一直不告诉我真相的原因?】

【抱歉,我不知道您说得是什么……】

江昭打断它的话,声线近乎是发颤的。

他用这发颤的嗓音,一字一句道:

【谢明熙……就是主角攻。】

系统不出声了。

好半晌,在江昭以为它开始装死时,系统突然“滴”了一声。

【恭喜宿主完成支线任务——找回原身记忆、溃破真相。】

【……】

江昭闭了闭眼。

他原先还在想,主角攻为什么一直没有出现,但有关主角攻的剧情几乎都莫名其妙便通过了。

他一度猜测主角攻就在他身边,只是他看不见对方罢了。

真相却远比他猜测的更离谱。

主角攻的确一直在他的身边,他却一直没有发现他。

江昭想起了很久之前,不知从谁口中听到的词语。

——鬼迷心窍。

他从刚进这个世界开始便被鬼迷住了心窍。

也因此,主角攻用同一张脸、同一个名字,仅仅只是改变了身份和性格出现在他面前,他也一直没有发现。

他忘记了所有关于主角攻的事情。

细细想来,他身边所有人从没提起过主角攻的名字,他也没在原身的手机里看到任何一张主角攻的照片。

时至今日,他溃破了这只厉鬼布下的天罗地网,那些被剥夺的记忆才回到他的脑海中——

漆黑一片的海岸上,一双手伸了出去。

旋即是巨大的落水声,有重物坠海,可轮船行驶时的噪音太大,除却罪魁祸首外,竟没有任何人听见这道声音。

不远处停泊于桅杆上的海鸥受惊,伸展翅膀呼啦啦飞走。

视角骤然拉近,江昭透过幽深的水面,看见了眼皮微阖、正在往下沉落的男人。

那张脸格外熟悉。

画面一转,江昭看见了他在江家的卧室。

他躺在床上,好似昏睡着。

而他身旁的床头柜上,细颈花瓶中的雪白玫瑰生得娇艳欲滴,根茎承受不住繁大娇嫩的花苞,尚未开放的花骨朵向一旁歪斜,恰好遮住了花瓶后的高中毕业照。

约莫十几秒后,抽屉被拉开,相框悄无声息向前扑倒,而后抽屉缓缓合拢。

无形的手取出一支玫瑰,置于原本相框所在的地方。

深夜,那朵玫瑰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执起,置于鼻尖轻嗅了下,又被手主人随手丢进花瓶中。

一片雪似的花瓣施施然飘落在柜面上。

江昭的视野拉近,看见了站在床头柜前的人的脸。

同那张毕业照上的一张面孔一模一样。

环山的墓碑寂静无声,四周是高耸入云的冷杉林,一双脚踏在深褐色的土壤上,一束娇艳欲滴的白玫瑰被置于石碑前。

芳香四溢。

却无人提醒愚蠢的羔羊,给死人献花不应用象征纯洁爱情的白玫瑰。

无人提醒,却也无人压迫,江昭直起身,目光正正落在了描金的石碑上。

上书五字——

谢明熙之墓。

最顶上,那张灰白相片中的少年也转变成了青年的面孔,又一点点生长为了成熟男性的面孔。

江昭回神。

谢明熙蹭蹭他的鼻尖,面上含着的笑意多了几分促狭和调侃,“宝贝想起来了?”

江昭指尖一个劲儿发颤。

“你一直都在骗我……”

他的声音很低,晶莹的泪珠顺着面颊滑落,蹭在了谢明熙的鼻尖上。

那点微不足道的温度在此刻忽然变得滚烫起来。

灼烫得他心尖上也被烧出了一个漆黑的小洞。

他在洋洋洒洒的灰烬中找寻到为数不多的一点真心,珍而重之地藏了起来。

好教旁人无法看见,那上头描摹得是张怎样昳丽的面容。

谢明熙咬了下他的鼻尖,动作很轻,调\情似的。

“我怎么不知,我什么时候骗我的宝贝了?”

“明明是宝贝把我忘了才是,我既没有变换容貌,也没有改变名字。我在你面前,一直是坦荡且直白的。”

“怪只怪,你在这么久的时间里也没有发现我的身份。”

江昭的唇咬出了一点殷红的血渍。

就着微不足道的腥甜,他轻声道:“可是,是你一直不想让我想起来。”

谢明熙薄唇微启。

江昭抬眼,眸中的泪光像闪烁的宝石般,又恍惚好像罩上了一层轻薄的纱,朦胧恍惚。眼角同鼻尖微红,被野男人吻红的唇上漫开些许血渍。

谢明熙有生以来第一次,看不透这双美到了极致的眼中究竟是什么。

“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?”

“……林玉韵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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