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百三十八章 鼠鼠(1/2)
在鄄县,张冲只呆了四天,就走了。他带走了董访和董昭,并升了奚慎作为河济军团的代招讨使,主持当地工作。
对于奚慎,张冲并不十分满意。其人到底有几分阴沉,但在河济军团的诸多高级军吏中,他又是最适合的了。所以张冲只能抛开个人的观感,选择了奚慎。
留给张冲的时间非常有限,在他赶往鄄县的时候,汝南黄巾的大部就已经开拔回撤了,由于汉右中郎将朱儁带着万余汉兵主力南下汝南。留守汝南的太平军毫无招架之力,新晋汝南渠帅黄邵只能带着大军回援了。
但并不是所有小帅都和黄邵走的,何仪就没走。他选择留下来和张冲一起打敖仓,理由很简单,他在黄邵那里已经待不下了。
之前老渠帅彭脱刚战死,是何仪第一个来的现场,也是他私下搞串联好继承汝南渠帅的位置,但可惜,终究是差了黄邵一些。
当夺位失败,何仪就知道要给自己安排后路了。现在诸多渠帅都在,黄邵碍于自己才继承,威望不够,才没对何仪下手。但要是等他们全军下汝南,那他何仪生死就操之于黄邵之手了。
所以何仪选择了张冲,要与之结盟。而且他已经听说了,敖仓之粟堆积如山,食之不尽,在这个时候,谁有粮,谁就能招徕饥民,壮大势力。
至于神上使马元义,在张冲又一次说服下,也决定北上敖仓。改变他决策的因素有两个。一个是南阳方面传来的消息,让他知道南阳太平道的水已经很深了,他再去,有点得不偿失。二个就是,河北本部出现重大变故,他需要尽快北上,离河北越近越好。
这个变故就是,大贤良师已经好些日没有召见军中各渠帅了,很多人怀疑大贤良师之前受的箭伤是不是发作了。
在这个时候,马元义需要尽快赶回本部。作为大贤良师亲选的继承人,这个时候,马元义要在张角的身边。无论公私,都需要有个人稳定局面。
当然,地公将军、人公将军也能主持,但军中派系林立,一些天公将军的嫡系并不是太乐意,教权留在旁系统,这不符合他们的利益。
基于此理由,马元义答应了张冲,决定一起合兵,北上攻打敖仓。
所以张冲解决了河济地区的问题,马不停蹄就赶回了颍阳。
颍阳距离敖仓已经很近了,只有二百多里的距离。但在进攻敖仓之前,仍然需要一些准备。
因为敖仓属于天下之重。占据荥阳敖仓者,不仅能控制截断河、济漕运,更能得到充足的粟米补给。有识之士都将荥阳当成兵家必争之地。也正因为如此,一旦泰山军真的攻打了荥阳。那可见,河北的汉兵将拼死南下。
而在历史上从关东攻打荥阳能成功的,少之又少。从陈胜、吴广的起义军攻打荥阳,失败;楚汉争霸中,项羽争敖仓,失败。前汉济北王叛乱,袭敖仓,失败;
归根结底就是因为此地区为汉室守卫之重要地区。开洛阳武库、发三河之兵、食敖仓之粟,关东的反汉势力实难攻克。而且就算攻克了,汉军还可以退守成皋,再败又能退守巩、洛。即便是再次失败后撤,还可以退往关中,那里还有新安、渑池、函谷、桃林等许多险峻的关口。这数百里险要,处处都可以成为汉庭防守的要点。
但还是有好消息的。就是此代的敖仓,武备是比过去要弱的。在过去,至少有五千精甲常年驻守在敖仓,而现在只有一些敖仓吏,而这就是张冲的机会。
之所以如此,是因为前汉是关中本位,而本朝是关东本位。
光武定都的是洛阳,此地不过数百里,又处在天下之中,一旦天下有变,就是四面受敌。而洛阳四面有有八处通道可以上洛,为了把守这八道,汉庭需要处处设防。而前汉时期是定都长安,那是三面守,一面制山东。而这一面就是荥阳,因此前汉在荥阳地区的兵力就要多很多。
说了这些,为了提高攻克敖仓的胜率,张冲首先要做的就是找向导。
张冲对荥阳地区是完全陌生的,敖仓建在哪,他根本不知道。而军中也几乎都是青兖人,都和张冲一样,对荥阳地区一摸两瞪眼。还有个好笑的,就是军中智谋之士、如何夔、赵达,范常、严庄、陶黯,说起来各个都知道敖仓如何如何重要,但竟然有一个算一个,都没去过敖仓。
但张冲运气好,到底还是找到了领路人。他们就是一批颍阳之战的俘口。
此时,因为和汝颍黄巾的交易的缘故,泰山军麾下的俘口数量已经突破到了两万,这个数字使得泰山军从汉军营垒中缴获的粟米都消耗了大半。
但这些代价是值得的,细致的人力统计显示了它的作用。主簿严庄就发现了,这群俘口中有一千多人都是来自于荥阳地区。他们都是之前转输敖仓粟到皇甫嵩大军的徒附。
张冲回到颍阳,就和这些人谈心,去了解荥阳的情况,以此来打开突破口。
“所以说,你们都是敖仓转输的徒隶?”
这时候,一捧篝火前,张冲正在一个熬煮马肉的大锅前,给在场的十来人分着食物。
而在他们这圈的外围,又蹲着数百人,黑压压的。他们都注视着眼前这个分肉的男人,好奇、畏惧、野心,各种心思都有。
在给每人都分上一块拳头大的马肉后,张冲又坐回了他们中间,他拿了一把大葱,一口肉,一口葱,吃的汁水横流。
见这些人都盯着他,张冲囫囵了句:
“都吃啊,看啥。先吃饱,啥事情都没吃饱重要。”
然后又开始埋头吃了起来。
其他人见如此,也开始埋头造。说实在的,以他们的身份,哪有机会吃晚餐?吃的还是肉!
在场有几个心思多的,猜到了什么,流着泪,但还是大吃起来。
不管怎么死,他们都想吃一顿肉再去死。
一时间,篝火边,都是噗呲,呲溜声。
吃!就是最大的事。人活着,无论干啥,不就是图了一口吃嘛!
吃完肉,喝完汤,张冲摸了一下嘴边的油,这油是猪油,专门加的。别说,就是这马肉再不好吃,加了这猪油,也是有滋有味。
见大伙都吃的差不多了。张冲才又继续问:
“你们全是徒附?”
边上一个,刚吃完肉,正嘬着手指回味的细狗,听了张冲这么问,犹豫了下,还是坦白道:
“将军,俺不是。”
到底是身份差距悬殊,这人说了这话后,后面本还有好多话要说的,但看到张冲探来的眼神,却突然放炮了。
俺不是什么?后面要说啥?
张冲给他碗里又舀了一碗肉汤,安抚道:
“来,喝口热汤。”
那细狗嗯了声,又一口热汤下肚,身体的满足安抚了他紧张的精神,虽然还磕绊,但到底说了他想说的。
“将军,俺是荥阳县人,之前也是本分人家。但后面俺们亭长,非说什么今年的派发还在,又把俺送来转输,然后就来了这。这里面,好些个都是和俺一批来的。”
这派发张冲自然懂,他起家不就是靠这漕运的派发嘛。
但听这人意思,他之前已经派过一次了?
“你之前去的哪?”
“之前俺们几个,转送到的京都。那会有一批越布转送到,亭长就征发了俺们送入京去。”
听这些人还去过京都,张冲调侃道:
“可以呀,这就上洛了,我这么大都没去过京都,和我说说京都什么感觉?”
被张冲调侃的这个细狗,不好意思,摸了摸后脑壳,随即暗淡道:
“将军,俺们哪知道京都什么样,就是人多,特别多。但俺总觉得这些像老鼠。”
这话有点意思,张冲又给这细狗舀了碗肉汤,示意他继续说:
“俺们几个那时候睡在街角,看见好多个衣着体面的,像是人物的,为了见大人物一面,也都和咱们挤在墙根下。看到大人物行道,他们也趴在地上脸贴着土。不是说洛阳都是人上人吗?但我看这些人和咱们差不多,都和老鼠一样,见不得真的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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